楊強《立冬之前（組詩）》
立冬
萬物還是秋天的模樣
有些靈敏的事物已嗅到了冬天的氣息
一朵白菜把自己的身體抱緊
一片葉子使勁掙脫枝干
白云在加緊準備著白雪
滿世界都是風這樣挺好的。我沒必要再問你那里吹風了嗎
我的提醒不再多余，記得加件衣服
滿世界都是落葉，我想哭
我不在你身邊
拖拉機從山野里一輛一輛出來
山就只剩下山了，我就在那個山口張望
風吹著，讓我離開
它們要獨自悲傷，不讓我看見
我一個轉身，就把一座山的悲傷
都背在了肩上
你如果看見，只是你看不見
我就只能這樣背著
秋天的雨哭著誰滴滴答答，抽抽搭搭
要把天哭枯，地哭陷
要把往事哭成詩，把明日哭成黃花
多傷感啊！鳥兒飛進天空就不見了
拖拉機幾天就把山野搬空了
老了的樹木，一片一片飛著落葉
孩子們的鞋有些破，山野一般，枯草一層一層地潦草
洞里飛出鳥，也能露出大拇趾
孩子們的臉有些黃，鼻涕露水一般
孤獨的路上每天有一輛班車回來
從班車上吐出來的都是出事的
沒出事的年底才能回來，或者幾年以后
讀秋風秋風使勁吹，要把人吹黃，吹得飄起來
葉子一般。人總是左躲右閃，避免和它打照面
有些人撿起一片葉子，讀自己，也讀人世
筋絡慢慢分明
人走時，和葉子一樣地輕，即使有人哭喊
也如后面的葉子，颯颯聲
悲傷的不是葉子，是秋風
正如悲傷的是人世
天空傳說天空要修煉多久，才能在兩掌之間把行云化成流水
天空要念多少佛經，才能把俗念逼出體外，剩下單純的深藍
風在江湖行走，人世越來越涼
急于求成的樹木，走火入魔，一夜之間黃了頭
唯獨流水冰清玉潔，讀懂了人世
鷹在天空，是秋天的毛筆在書寫
孤獨一橫長，寂寥一撇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