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

作者： 周新風 【本書體例】

尤袤(mào冒)

尤袤(1127——1194)，字延之，號遂初居士，無錫(今屬江蘇)人。紹興(1131——1162)進士，曾任泰州(今屬江蘇)令，官至禮部尚書兼侍讀。詩與楊萬里、范成大、陸游齊名，合稱“南宋四大家”，后人輯有《梁溪遺稿》。根據(jù)《全唐詩話》一書自序末“咸淳辛未重陽日遂初堂書”字樣，后人也將此書歸其名下。

子昂初入京，不為人知。有賣胡琴者，價百萬，豪貴傳視，無辨者。子昂突出，顧左右以千緡(mín民)市之。眾驚問，答曰：“余善此樂。”皆曰：“可得聞乎?”曰：“明日可集宜陽里。”如期偕往，則酒肴畢具，置胡琴于前。食畢，捧琴語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馳走京轂(gǔ骨)，碌碌塵土，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役，豈宜留心?”舉而碎之，以其文軸遍贈會者。一日之內(nèi)，聲華溢都。時武攸宜為建安王，辟為書記。

(選自《全唐詩話》)

陳子昂初次進京，不被人知曉。有一個賣胡琴的，標價一百萬錢，豪門貴族爭相傳看，無人識貨。陳子昂從人群中站出，環(huán)顧左右，用一千緡錢買下了這把胡琴。眾人很驚奇地詢問他買琴的原因，他說：“我擅長演奏這種樂器。”大家都問：“可以聽一聽嗎?”陳子昂答道：“明日可在宜陽里聚會。”大家都如約前往。那里已備齊了酒菜，胡琴也放在酒桌前。酒宴已畢，陳子昂手捧胡琴說：“我是蜀地來的陳子昂，著有詩文百卷，來到京城，風塵仆仆，不為人知。演奏這種樂器是下賤的樂工的技藝，我怎么能在這上面浪費心力呢?”舉起來摔碎了胡琴，然后將他的詩文散發(fā)給在場的人。”一天之內(nèi)，陳子昂的聲名和才氣在都城傳遍。當時武攸宜是建安王，授給他書記的官職。

中國人向來崇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說法，所以，對于做廣告的學(xué)問似乎少有研究。其實，我們的老祖宗也有過做“廣告”的試驗，宋人尤袤的筆記小說《陳子昂》便記述了一段極其有趣的故事。我們完全可以把這個故事看作一次極其成功的廣告實踐，只不過這個廣告宣傳的是主人公陳子昂自己，推銷的是他的百卷詩文罷了。

做廣告就要有所付出，這是誰都明白的。小說中的陳子昂深知“先予后取”、“欲擒故縱”的道理，所以當他初次進京“不為人知”之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引起人們的注意。恰在此時，一把索價百萬的胡琴成了上層社會關(guān)注的焦點，“豪貴傳視，無辨者”，陳子昂抓住了這一天賜良機，“以千緡市之”，這可以算是他為自己作廣告的第一次付出。隨后，他以“余善此樂”為理由，把好奇的人們引到宜陽里，又擺下了豐盛的酒宴款待人家，這可算作第二次付出。當人們酒足飯飽欲一聞琴音之時，他卻將價值百萬的胡琴“舉而碎之”。這第三次付出，比起任何高超的琴技都更能征服人。陳子昂就這樣一步步把人們引入了他的“圈套”中，使人們在對他的氣概心服口服之后心甘情愿地接過了他的“文軸”。

當然，做廣告不光需要手段和錢財，而且需要“貨真價實”，正因為陳子昂的詩文與他的氣概同樣不凡，才取得了“一日之內(nèi)，聲華溢都”的效果，并被建安王“辟為書記”，這應(yīng)該說是對他幾次付出的最好報償吧。

說到陳子昂，人們就會想到他那千古流傳的絕唱：“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其才華和氣概由此可見一斑。尤袤的這篇軼事小說究竟是否真有其事，尚有待考證，但就文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而言，與歷史上的陳子昂是吻合的。只有這樣倜儻瀟灑的年輕詩人，才有可能演出這樣精彩的人間活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