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明《愛情剪刀》

剪掉

一路上，總在剪掉些什么

每天把生命剪短

一直剪到，只剩一個手指摳著懸崖的邊

臨死之前剪一剪頭發

順便剪掉一輩子的掛念

剪掉云的腳，讓天空哭一會兒

突出的東西容易被剪掉

一個女人剪掉她三十年的長發

也剪掉跟了三十年的繩子

你不知道我在剪什么

夜晚故意安靜下來，聽剪刀剪下去的聲音

結果，心自己就裂開了

黑夜把白天剪得格外規整

恰好裝進去自己

我開始學走夜路

在心里點燈

我還有兩個手指摳著懸崖

因此固執地愛你

愛你，和剪刀沒有關系

母親之后

天黑了，天真的黑了

母親走后，我成為黑暗的一部分

不想說話

這個世界的孤兒

被拋棄了

我想有個儀式

把這些白色造一個黑的箱子

月亮躲進母親的鞋子里

母親躲進死亡，白色有些疼

母親最后吐出來黑色

絕不以這樣的儀式和另一個世界說話

不想讓別人看見白發

母親也不想讓我看到她的絕望

她最后藏起來了

我故意不去找她

母親只是改變了活著的方式

我也改變了

去自己的內心流浪

和鏡子里的自己假裝結拜

一個黑的，一個白的

雨將包圍那個打著花折傘的女孩

肉體也將包圍靈魂

黑白都是葬禮上的顏色

我的頭發夢見蝴蝶

母親為什么這么快就老了

你們并不知道我要說的

母親，很快我就會把你遺忘了

世界是干凈的，一切

好像沒有來過

愛情剪刀

用一上午的時間思考，一下午的時間忘掉

愛情，鋒利的剪刀

可以剪斷你的喉嚨，也可以

修剪你的煩惱

這就是短暫的一生

打個小盹，走來走去的女孩子們

各懷心事

把自己暫時交付于陽光，交付于

對某個漂亮女孩一廂情愿的向往

窗外，秋風修剪著法桐的頭發

每一片金黃色的落葉

都是一顆渡過了孤獨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