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菲《藍色印象》

第三場雪

車緩緩駛向遠方

你跟著，小心翼翼

裹住車身，玻璃，明晃晃的燈

馬路露出肚皮，白皙透亮

被擁抱的渴望，醞釀了紛紛揚揚的心事

長了年齡的羽毛，不由分說

飄向萬家燈火，折射出溫暖的光

降落，歸宿，別無選擇

我們心照不宣

沒人認出我。我不是唯一

你也不是

每一句私語都在尋找自己的窩

需要大地表白些什么

一根繩子

那根繩子絞盡腦汁

把綠色擠出體外

這本該屬于生命的血液

我學他，把煎熬的愛擰成一顆心

輕輕一碰，就能撥動喜怒哀樂

有時，束縛疼痛，勒緊咽喉的弦

有時，放松自己，用嘴邊月吻你

等著等著，汁液風干了

遙遠的愛消耗殆盡

直到有天，我發現

自己繁衍了繩子的第二生命

藍色印象

白茫茫的雪地上

遺失了流浪狗的爪印

被抓疼的冬天脊背硬撐著

像默不作聲的偏愛

我縫著香消玉殞的雪花

緊貼胸口。跳動

一針一線織起故事情節

大小不一的結是每次哽咽

憐香惜玉，更勝于藍

藍眼睛，藍玫瑰，藍色汪洋

還有藍色衣服褶皺里壓抑已久

——致命的疼痛

一個人走了好遠，好遠

你像個亡命徒般瘋狂追我

朝著相反的方向

金小雨

終究站在貧困的缺口

被反復縫補

金小雨，被友情綁架的童工

端茶倒水，打掃衛生，代寫作業

這顆磨亮的紐扣，穩穩地按上好人榜

頭發如草垛，隨意捆在腦后

拉鏈像截流在下巴的小河

彎彎曲曲流過被生活蹂躪的時光

金小雨攥著歪歪斜斜的字

自己也插在皺巴巴的紙里

助學金申請書

眼神擦過亮晃晃的粉筆末

落下惶恐，和淚滴

她媽媽癱瘓

孩子們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