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時》鑒賞

作者： 張永江

于成澤

“刷刷”“零零”的——是葡萄架上的風聲么?

纏纏綿綿的——是別離時候的心音么?

夜闌人靜后，愁綆萬縷地繞住我的心版。似囚俘般地輾轉著，呻吟著，要拂去這酷虐不仁的羈縛：但是歷歷呈現在黑昏中的往事，那里攀牽得動呵!

遠遠的模糊的寺僧的佛號，輕輕微微地隨著馬櫻花香送到堂前，鈸鼓乍敲動，心事更添上重重。憂思如碧濤般地波顫著：肉肢如山獄般地沉寂著：“心田直燃起了無量數的火箭，我卻被焚毀在中間。”

——發自奉天車站

離愁別苦，人之常情，但各有自己獨特的感受。更深人靜，萬籟俱寂，當白天的諸種雜務瑣事都逐漸消匿之后，愁緒就會悄悄爬進心田，擴大搖曳成令人難耐的苦楚。《夜闌時》就是表現這樣的情思。

愁情如絲，苦味似海。詩人表達這種情懷，特意選定羈旅之夜這一特定時空，抒情環境頗具典型性。詩篇從夜幕下“葡萄架上的風聲”寫起，那“刷刷”、“零零”的聲響，落筆即給人凄涼之感，難怪詩人聞聲而興愁：“纏纏綿綿——是別離時候的心音么?”風吹樹動，自然之音，本沒有悲喜愛憎，它與人的感情也本無關涉。不過情感豐富的詩人卻往往觸景生情，“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就是一個先例。在《夜闌時》里，既然風聲已撥動了詩人的心弦，那本已潛伏于詩人心中的離愁就油然而興。待到更深人靜，那愁緒就如同萬道綆繩一般“纏繞著”詩人。他企圖掙脫這愁緒的困擾，然而積久如麻的往事都齊集心頭，那涌濤般的“憂思”又如何能夠拂去!

詩篇緊緊圍繞一個“愁”字，如剝筍一樣層層深入，最后達到愁緒的極致。

“愁”本屬于情感領域里一種抽象的心理體驗，而《夜闌時》里的愁卻被賦予具體的形態狀貌，像綆繩，如巨火，宛然可睹。這就是詩人運筆之妙了。

詩篇結構嚴謹，章法井然。三層意思用四個自然段表達：前兩段寫別緒纏綿，第三段寫愁情似綆，末段寫憂思如焚，層層遞進，以至高潮，詩人那難以排解的苦痛，表達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