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青·辛棄疾》原文與賞析

辛棄疾

辛酉生日前兩日，夢一道士話長年之術，夢中痛以理折之，覺而賦八難之詞。

莫煉丹難。黃河可塞，金可成難。休辟谷難，吸風飲露，長忍饑難。 勸君莫遠游難。何處有西王母難?休采藥難。人沉下土，我上天難。

根據小序，可知此詞寫于嘉泰元年(辛酉，公元1201)詩人生日之前。他夢見一個道士，向他宣揚求取長生不老的方法，詩人根本不信，在夢中即據理予以迎頭痛擊，夢醒以后，便把夢中駁斥道士的話寫成了這首詞。

這首詞在形式上有一個最特別的地方，便是通篇韻腳只用一個“難”字，稱為“同字韻”。在舊體詩詞中，押韻本來是很嚴格的，一般來講，都要按照詩詞格律的規定來押。當然，詩與詞押韻的具體要求又有不同，不過對于相同的字，除古體詩外，近體詩和詞都是應避免的。現在辛棄疾不僅不避，而且有意連用八個“難”字，也就是通篇只用一個字押韻。這是一種變體，是辛棄疾的一種創造。

這首詞的八個“難”字，既有“困難”、“難以實現”等本義，又有語氣詞“哪”、“啊”等作用。所以詩人用得特別靈活巧妙，別有一種情趣。為了讓讀者能體會出這種情趣，下面連譯帶釋，模擬當時的語氣：

不要去煉丹，煉丹真難啊!要成年累月，專心致志，稍為不慎，便全功盡棄，難哪! 自古以來，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成仙難哪!黃河捧土尚可塞，金丹真可以煉成嗎?難哪!勸你不要辟谷，斷食五谷，真難受啊!追求長生不老，首先得先過那種吸風飲露的清苦生活，還得長期忍饑挨餓，真難啊!

勸你不要去遠游求神仙，出門遠游，路途上真艱難啊!西王母究竟在哪里?要找她真難哪!勸你也不要去采什么仙藥，人深山采藥真難啊!即使采來什么藥，煉了什么丹，真能夠達到別人死后埋到地下去，我卻升天去享福嗎?難啊!

由此可見，如果不用八個“難”字來押韻，這種語氣和情趣都無法表達。辛棄疾這種爐火純青的藝術功力，真令人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