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魚湖上醉歌·元結(jié)》原文與賞析

元結(jié)

石魚湖，似洞庭，夏水欲滿君山青。山為樽，水為沼，酒徒歷歷坐洲島。長風(fēng)連日作大浪， 不能廢人運酒舫。我持長瓢坐巴丘，酌飲四座以散愁。

元結(jié)是唐代著名詩人，喜愛山水，為人狂放，自號“漫叟”，又稱“浪士”。讀了這首《石魚湖上醉歌》，并參看有關(guān)詩序，我們就可以看到：其人、其事、其情、其詩，皆醉中有狂，極為奇特。

詩人寫這首作品的時候，正任道州(今湖南道縣等地)刺史。據(jù)這首《石魚湖上醉歌》和另一首《石魚湖上作》的小序稱，詩人常到潓泉游玩。潓泉南山有一小小水池，水中有獨石一塊，狀如游魚，詩人就把這里稱作“石魚湖”。石魚上有一低凹處，詩人令人修鑿，將酒貯入其中。池邊四周有玲瓏剔透的奇石相連，可供坐人。于是，詩人便常常帶上一班友人來到這里，圍著石魚，在小池岸邊的石頭上坐定，詩人伸手從石魚中舀出酒來，放在一只特制的小船上，繞著石魚慢慢轉(zhuǎn)一圈，讓客人逐一取酒而飲;如此不斷往復(fù)，直至一醉方休。此種飲酒取樂之法，實屬罕見!詩人為人之狂， 作事之奇， 于此可見!

奇人奇事必然帶來奇情奇詩。詩題名為“醉歌”，說明此詩乃醉中之作。誦讀詩句，確乎可見醉意朦朧。本來只有一席之大的區(qū)區(qū)小池，可是，玉山傾倒的詩人竟覺得它象煙波浩渺的洞庭湖;池中的石魚，也就象洞庭湖中夏水暴漲之后青色悠悠的君山。詩人極盡夸張之能事，盡量把小事物向大事物上比附，因此出現(xiàn)了這種奇情奇語。然而，詩人雖醉，詩句雖奇，卻并非胡說八道。據(jù)《博物志》講：“君山上有美酒數(shù)斗，得飲者不死。”詩人正是抓住石魚和君山上都有“美酒”這一共同之點展開聯(lián)想的，故比附有據(jù)，夸張有理。有了“石魚湖，似洞庭”的合理夸張和比附為前提，下面就可以繼續(xù)夸張下去，所以作品出現(xiàn)了更為奇特的想象：“山為樽，水為沼，酒徒歷歷坐洲島”——以高山作酒樽，以大水為酒池，酒徒們一個個清清楚楚地坐在洞庭湖中的沙洲和小島上——這是多么闊大的氣象，多么狂放的胸襟!詩人朦朧的醉眼忽然變成了放大鏡， 一下子把微小的景觀擴大了成千上萬倍。此種奇情、奇景、奇文、奇語，正生動地托現(xiàn)了詩人可掬的醉態(tài)和可笑的醉意。詩人的這種醉意，推動他進一步狂發(fā)詩情。在表明了“長風(fēng)連日作大浪，不能廢人運酒舫”的勃勃興致之后，他告訴讀者：他覺得自己就象坐在洞庭湖南岸的巴丘山上，手里拿著一只無比頎長的大瓢， 正在為坐在洲島上的客人們斟酒勸飲，以便讓他們借酒消愁。在這里，詩人無疑為自己塑造了一尊巨人的形象。作者對他那種奇特的飲酒方法作這樣奇特的藝術(shù)構(gòu)思，形成如此奇特的藝術(shù)聯(lián)想，堪與詩仙李白媲美。

這首詩以“醉”為抒情的立足點，抒發(fā)了醉中的狂想。醉態(tài)大多是令人可愛和可笑的，因為它往往使醉者失去常態(tài)，引發(fā)出醉者的狂勁和傻氣。詩人在詩中發(fā)出如此奇特的狂想，說出這些奇特的狂語，便給人以一種醉得可愛和可笑的傻趣。然而，“酒醉心明”，請不要忘記詩歌的結(jié)句。詩人不但要借酒消愁，而且要以高山為樽，以巨瓢斟酒，方能消得心頭之愁，可見其愁之深。作者生活在唐代宗時代，當(dāng)時社會不寧，人民困苦，詩人關(guān)注著這一切，為這一切憂思不安，這就是詩人發(fā)“愁”的基本原因。詩人之所以要通過一系列“狂想”寫足他的“狂飲”，就是為了說明只有“狂飲”才能將心中的深愁消散?？梢?，作品的真正立意，就在這個“愁”字上;詩中的一切醉態(tài)、狂語和傻氣，都不過是為了用來包扎他那沉重?zé)o比的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