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古蘭經》東方文學名著鑒賞

作者： 王燕

【作品簡介】《古蘭經》是伊斯蘭教的根本經典，同時也是中古阿拉伯文學中最重要的散文著作。《古蘭經》又譯《可蘭經》，在中國還有《天經》、《天方國經》以及《寶命真經》等舊稱。

“古蘭”系阿拉伯文kur＇an的音譯，意為誦讀。全書以第一人稱口氣寫就，是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在其23年的傳教活動中以真主“天啟”的名義陸續頒布，由其弟子們默記或抄錄在獸皮、石板、棗椰樹葉之上的圣諭，散存在不同地方，當時并未匯集成冊。穆罕默德逝世之后，由其繼承者搜集整理、編纂定本。穆斯林們認為此書是真主通過穆罕默德所降示的真實記錄，其內容包括伊斯蘭教的基本信仰和教民的基本功課，其中特別強調真主唯一、順從忍耐、行善施舍和末日審判。為了便于教民們在齋月中每天頌讀一卷，《古蘭經》全書分為30卷，共114章，計6200余節，主要由“麥加篇章”和“麥地那篇章”兩大部分組成，除開頭一章為簡短的祈禱辭外，各章開篇均有下列要素：標題，通常取自本章內較突出的詞，如“黃牛”、“蜜蜂”等，與內容無甚關聯；稱頌真主之句，即“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說明本章降示于麥加或者麥地那以及全章節數。部分章首另有指示章別的簡寫字或具有神秘含義的字母，如“塔·新”、“艾里弗·倆目·米目”等。

作為中古阿拉伯地區膾炙人口的文學總集，《古蘭經》中保存了豐富的神話傳說、人物故事和格言諺語，例如行文中經常引用的阿丹、努哈、易卜拉欣、穆薩、爾撒、葉海亞、阿尤布、蘇萊曼等先知的故事以及呼德、撒立哈等阿拉伯民族的人物傳說。《古蘭經》中的文學性故事散見于經文各章，大多并不連貫，重點在于教誨而并非敘述，對其作整體觀照，大致是述說真主造化萬物，施行賞罰以及最后審判的創世部分；強調信仰真主，反對偶像崇拜，申明穆罕默德負有神圣使命的論辯部分和規定信徒義務、禮儀、禁忌的訓誡部分組成，其中某些章節也涉及了當時穆斯林社會的一些實際問題。

《古蘭經》在穆斯林的宗教活動及世俗生活中均占有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伊斯蘭世界的種種教派學說、社會思潮和政治文化活動都是以其作為理論依據和評斷標準的。早在明清時代，我國即有《古蘭經》譯文和選本問世，本世紀20年代出現了通譯本，現今更有數種譯本流行著。

《古蘭經》，馬堅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出版。

【作品節選】

第1章 開端(法諦海)

這章是麥加的，全章共計七節。

〔1〕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2〕一切贊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3〕至仁至慈的主。〔4〕報應日的主。〔5〕我們只崇拜你，只求你祐助。〔6〕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7〕你所祐助者的路，不是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

第2章 黃牛(百格勒)

這章是麥地那的，全章共計286節。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1〕艾列弗，倆目，米目。〔2〕這部經，其中毫無可疑，是敬畏者的向導。〔28〕你們怎么不信真主呢?你們原是死的，而他以生命賦予你們，然后使你們死亡，然后使你們復活，然后你們要被召歸于他。〔29〕他已為你們創造了大地上的一切事物，復經營諸天，完成了七層天。他對于萬物是全知的。〔31〕他將萬物的名稱，都教授阿丹，然后以萬物昭示眾天神，說：“你們把這些事物的名稱告訴我吧，如果你們是誠實的。”〔34〕當時，我對眾天神說：“你們向阿丹叩頭吧!”他們就叩頭，惟有易卜劣廝不肯，他自大，他原是不信道的。〔35〕我說：“阿丹啊!你和你的妻子同住樂園吧!你們倆可以任意吃園里所有豐富的食物，你們倆不要臨近這棵樹；否則，就要變成不義的人。”〔36〕然后，惡魔使他們倆為那棵樹而犯罪，遂將他們倆人從所居的樂園中誘出。我說：“你們互相仇視地下去吧。大地上有你們暫時的住處和享受。”〔117〕他是天地的創造者，當他判決一件事的時候，他只對那件事說聲“有”，它就有了。〔213〕世人原是一個民族。嗣后，他們信仰分歧，故真主派眾先知作報喜者和警告者，且降示他們包含真理的經典，以便他為世人判決他們所爭論的是非。惟曾受天經的人，在明證降臨之后，為互相嫉妒，而對天經意見分歧，故真主依自己的意旨而引導信道的人，俾得明了他們所爭論的真理。真主引導他所意欲的人走上正路。〔253〕這些使者，我使他們的品格互相超越；他們中有真主曾和他們說話的，有真主提升他若干等級的。我曾以許多明證賞賜麥爾彥之子爾撒，并且以玄靈扶助他。假若真主意欲，他們的信徒在明證降臨之后，必不互相殘殺，但他們意見分歧，他們中有信道的，有不信道的。假若真主意欲，他們必不互相攻擊，但真主是為所欲為的。〔269〕他以智慧賦予他所意欲的人；誰稟賦智慧，誰確已獲得許福利。惟有理智的人，才會覺悟。

第27章 螞蟻(奈木勒)

這章是麥加的，全章共計93節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1〕塔，辛。這些是《古蘭經》——判別真偽的經典——的節文，〔2〕是信者的向導和佳音。〔3〕信道者謹守拜功，完納天課，篤信后世。〔7〕當日，穆薩曾對他的家屬說：“我確已看見一處火光，我將從有火的地方帶一個消息來給你們，或者拿一個火把來給你們烤火。”〔8〕他到了那個火的附近，就有聲音喊叫他說：“在火的附近和四周的人，都蒙福祐。贊頌真主——全世界的主，超絕萬物。〔9〕穆薩啊!我確是真主——萬能的、至睿的主。〔10〕你拋下你的手杖吧!”當他看見那條手杖蜿蜒如蛇時，就轉臉逃避，不敢回顧。“穆薩啊!不要畏懼，使者們在我這里，確是不畏懼的。〔12〕你把手插入你的懷中，然后，抽出來它將白亮亮的，確無惡疾。這是派你去昭示法老和他的百姓的九種跡象之一。他們確是有罪的民眾。”〔16〕素萊曼繼承達五德，他說：“眾人啊!我們曾學會百鳥的語言，我們曾獲得萬物的享受，這確是明顯的恩惠。”〔17〕素萊曼的大軍——由精靈、人類、鳥類組成的——被召集到他面前，他們是部署整齊的。〔18〕等到他們來到了蟻谷的時候，一個母蟻說：“螞蟻們啊!快進自己的住處去，以免被素萊曼和他的大軍不知不覺地踐踏。”

【作品鑒賞】《古蘭經》是伊斯蘭教為了適應其傳布教義教理，維系教民信仰和匡正行為規范的需要而編輯纂寫的。然而，由于宗教和文學是人類創造的經常交叉、滲透乃至渾然一體的兩種文化形式，宗教情緒又是那樣經常性地豐富文學想象和能動性地影響文學創作，所以《古蘭經》又可視為古代阿拉伯地區神話傳說、英雄故事、史傳文學和散文藝術的總匯。經文中諸如真主創世、神意主宰、死后復活，末日審判等觀念，無不契約并塑造著人們對個人命運和社會歷史等一系列問題的思考與認識，也為文學提供了生與死、情與理、善與惡、罪與罰這樣許多永恒命題。簡言之，《古蘭經》是一種具有豐厚信仰內涵的優秀文學作品，體現了當時阿拉伯民族對人類文明所作的藝術奉獻及其取得的高度成就。

就其內容而言，《古蘭經》中的文學故事，從政治、經濟、軍事、宗教、民俗諸多方面真實生動地反映了伊斯蘭世界的民族盛衰和歷史沉浮，既體現了動蕩不息、飽經戰亂的社會生活畫面，又表現了人們在沉重的民族災難和生存斗爭中堅韌不拔、勇敢頑強的戰斗激情；還呈示了他們向往安定，反對戰亂，崇尚甜美愛情與和諧婚姻的生活追求。《古蘭經》中那些關于開天辟地、人類起源的神話，反映民族歷史、頌揚部落英雄的傳說，尖銳揭露黑暗、直面社會人生的寓言和深刻評判社會、禮贊美好未來的預言，都以其豐富的思想內涵在不同時代和不同地域發揮著積極的社會作用，個中所固有的懲惡揚善說教，從整體上看也是健康有益的。正是上述內容所具有的教育作用，致使《古蘭經》文學故事超越時空，受到人們的普遍歡迎，并得以長期流傳、久盛不衰。

就藝術形式而言，《古蘭經》中包括著史傳、政論、律法、箴言、書信、語錄、詩詞、寓言、民謠、傳奇故事以及小說、戲劇等多種文學成分。許多長期口耳相傳于民間而后被納入經文的故事，仍不曾失去其質樸清新、熱情向上的風格，表現出情節曲折生動、人物形象鮮明、生活氣息濃郁、語言流暢通俗的特點。同時，《古蘭經》在敘述方式上采用一種權威式的語氣和口吻，把現實生活中無從了解的情況以及根本無從把握的他人內心世界展示了出來。請看《古蘭經》第19章中的兩段短語：“〔41〕你應當在這部經典里提及易卜拉欣，他原是一個虔誠的人，又是一個先知。”〔51〕你應當在這部經典里提及穆薩，他確是純潔的，確是使者，確是先知”。在這里，讀者所接受的完全是作者提供的判斷，究竟該二人在信仰和道德方面的真實情況怎樣，人們是無法親身感知的。乍看起來，作者似乎并沒刻意要求讀者接受他的看法，但是，判斷的基礎是神的啟示和真主的意旨，這樣就足以使得接受者與講述人保有一種同一性的認知關系了。行文中在人物名字后面冠之以“虔誠的”、“純潔的”、“義人”、“先知”、“誠實”、“善良”一系列溢美之詞，其本身就喚起了人們足夠的認同感和親近感。在《古蘭經》中，時時處處借真主之口出示證言，以“天啟”的名義引導閱讀，如“當時，我與以色列的后裔締約，說：‘你們應當只崇拜真主，并當孝敬父母，和睦親戚，憐恤孤兒，賑濟貧民，對人說善言，謹守拜功，完納天課。’然后，你們除少數人外，都違背約言，你們是常常爽約的”；又如“奉命遵守《討特拉》而不遵守者，譬如馱經的驢子。否認真主的跡象的民眾的譬喻，真惡劣!真主是不引導不義的民眾的”。這種直接的權威式敘述，可以毫不費力地昭示作品中人物的思想和行為軌跡，甚至于可以讓讀者從任何異類乃至于無生命體那里感受到生命的律動或者進行本來絕無可能的感情溝通，前文所引“素萊曼”章中螞蟻的話語和戴勝鳥的言辭便是絕好的例證。

《古蘭經》故事還從基督教《圣經》中汲取了大量的文學營養，帶有民族文化滲透融合的顯著特征。然而，這種汲取完全是在民族化基礎上進行的吸收、創新與拓展，而非機械性地照搬和生硬地抄襲。在后來的伊斯蘭世界里，《古蘭經》的內容早已成了社會精神結構的有機成份，故事中的人物、事件、典故不僅信教徒眾婦孺皆知、家喻戶曉，在其他人們中間也曾引起廣泛的影響和共鳴。《古蘭經》不僅對后起的阿拉伯語言文學的豐富與發展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對許多穆斯林地區民族語言的規范也有著強烈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