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鑒賞

作者： 楊平

蘇紹連(臺灣)

頂樓的窗口舉出黑暗的菊花，我望著那一排盆栽。高高低低的蠶女們就站在那高處，臨空生長，枝葉的手長長短短，似打著無數求援的手號——有的枯萎，有的發芽。

她們互稱姐妹，各站在一個盆子里每七天被燒一次水……她們漸漸地停止長大，盆里的泥土漸漸地酸化。

一九七五、五、十二

自古以來，無數的詩人、哲人便已了解，并不斷警示我們：地球不是天堂。人間有美好的一面；也有不義、甚至悲慘齷齪的一面。其中的美丑，追究本源，固然出自人性的善惡元素，而后天的環境，社會體制、宗教信仰，乃至時代風潮，往往也推波助瀾地形成不同威力的風暴漩渦。蘇紹連的這首《盆栽》，便是透過解剖的角度，反應出一個畸形的社會現象。

詩人以白描筆法，把盆栽中的植物擬人化，把“站在高處，臨空生長”的“黑暗菊花”視為“高高低低的蠶女”，這個意象是巧妙的，也是貼切的，因為是蠶女，所以是無根的!再以簡單的“枝葉的手長長短短”述說出她們命運的乖舛——盡管，詩人并未做更進一步的描述，卻已點出一片想象的空間，也因此引起讀者不同情緒的共鳴。

最后，“她們漸漸地停止長大，盆里的泥土漸漸地酸化”一句，不僅肯定了蠶女們的悲劇宿命，同時也不動聲色地還原到模擬的物質本體——全詩不過百把字，文筆的技巧之高固不待言，也顯示出作者的驚人聯想力，和對周遭平凡事物的不平凡觀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