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特殊詩體“詩鐘”
中國的特殊詩體“詩鐘”
中國清末產(chǎn)生了一種特殊的詩體——詩鐘，它是“律詩”講求對仗的兩聯(lián)和“對聯(lián)”的混血產(chǎn)物。有時只要合格，連“中心思想”亦可不必講求，因此，不能說是一種真正的詩體，但它卻廣為流布。
詩鐘
“詩鐘”是將七律中的一組對仗句子獨立出來，作為一種“詩體”，有人稱之為“詩鐘體”，不無道理。為什么叫“詩鐘”?清人徐兆豐《風(fēng)月談余錄》說：“構(gòu)思時，以寸香系縷上，綴以錢(銅錢)，下承盂，火焚縷斷，錢落盂響，雖佳亦不錄，故名‘詩鐘’。”可見，做詩鐘不但要求按格對仗對得好，還要求對得速度快——要趕在銅錢落在盆盂之前交卷，才算合格。這種“即席”對句，沒有深厚的積累，沒有機敏的才思，是作不來的。詩鐘產(chǎn)生在清王朝中葉，晚近才興盛起來。開始在福建，尤其以福州為盛。福州的詩鐘據(jù)《福州地方志·詩鐘》記載，大約在清咸豐、同治年間(1851—1874)，福州沈葆禎、梁章鉅、廖立樵等人都好作“詩鐘”，后來“詩鐘社”詩社紛紛成立，波及許多行業(yè)和別的城市。福州每逢年終十二月至元宵節(jié)期間，無論界別、性別，只要愛好者都來參“戰(zhàn)”。福州、北京等地有各種形式的詩鐘比賽活動。比如有“偶集”“大唱”“野戰(zhàn)”等等。作品由評選員評定甲乙，公布發(fā)表給以獎勵。“詩鐘”作品有的登在報刊上，有的集成選集，但專門研究詩鐘的專著卻十分罕見。只有四川人趙熙著有《香宋室詩鐘話》一書，體例與一般詩話仿佛，但流傳不廣。“詩鐘”形式上像“對聯(lián)”，但它與“對聯(lián)”不同。首先，詩鐘只是在“雅集”時，臨時拈取幾個字，按照規(guī)定去對偶成作，不一定有什么“中心思想”，目的在于為寫律詩和對聯(lián)打好對仗的基本功，是一種較高級的思維訓(xùn)練和文字游戲;而楹聯(lián)即對聯(lián)卻是一種文藝性很強的有一定中心思想的對偶應(yīng)用文字，有廣泛的實用價值。無疑“詩鐘”的產(chǎn)生是受益于律詩和楹聯(lián)。但是它的對仗形式有許多是律詩所沒有的。這是因為文人們在兩句對偶句中爭奇斗巧，各出心裁，十幾個字被顛來倒去，個個剝離，互相組合，所以“詩鐘”的對偶格就如一些人講的，成了“萬花筒般的光怪陸離”了。
詩鐘的分詠與合詠
“詩鐘”對偶格中有所謂“分詠”，即上下句各詠一事物，而兩個事物又互不相干，只要對偶符合要求——這在律詩和對聯(lián)中是不允許的。比如，以“孔明”和“貓”為“詩鐘”的題目，有人作“詩鐘”為“胸中早具三分策，眼底能占十二時。”上聯(lián)詠諸葛孔明，下聯(lián)詠貓，字面對仗十分工整，意思卻互不搭邊，并且要在“詩鐘”中不能出現(xiàn)題目中“孔明”和“貓”的任何字詞，只在字行間隱隱說明它，又如打“字謎”或“詩謎”——這是一般“詩鐘”均應(yīng)遵守的規(guī)矩。與“分詠”不同的是“合詠”，就是上下句聯(lián)合詠一事物，如題目為“紅樓夢”，有人作詩鐘曰：“盡把全神寫閨閣，絕無一語到江湖。”與“分詠”同樣的是不得把題目從上下句中顯示出來，只要抓住紅樓夢的主要描寫對象是“閨閣女兒”這一特點，便算是切題，“不著一字(題目一個字)，盡得風(fēng)流。”
詩鐘中的集句
除了“分詠”“合詠”的“詩鐘”外，還有“集句詩鐘”，這與古人“集句詩”有關(guān)。“集句詩鐘”的做法是：先選定一個“嵌字格”，然后集句。集句有兩種，一種是不限集哪一家，只要合格便行;一種是限制只集某一家的詩句，比如只限集杜甫或李商隱或蘇東坡——這都要求“集句”者要有古典詩詞的廣泛積累，善于選擇的能力，并且要迅速敏捷。比如，以“女”“花”為題，有人集句曰：“商女不知亡國恨(杜牧《夜泊秦淮》);落花猶是墜樓人(杜牧《金谷園》)。”又如;“神女生涯原是夢(李商隱《無題》);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杜甫《江南逢李龜年》)”。
詩鐘的常用格
詩鐘在創(chuàng)作中經(jīng)常用到的格式就是“嵌字”為題，要求將題目中的字“嵌”到上下句的某個部位，并且給不同位置的“嵌”字格式，起個很好的“名目”。常見有如下“名目”：
1.“蟬聯(lián)”：要求題目的第一字嵌在上聯(lián)末字;題目的第二字嵌在下聯(lián)的第一字。如：題目為“壽”“母”二字，有人作“星名南極無雙壽;母作西王第一仙。”
2.“轆轤”：規(guī)定題目第一字如放在上聯(lián)第三字，那么題目的第二字就要放在下聯(lián)的第四字，以示一上一下如井上轆轤在運轉(zhuǎn)。如以“朝”與“意”為題，有人作“已涌朝陽仍薄霧;將銷雪意尚寒云。”
3.“卷簾”：題目字在上下聯(lián)位置交錯，與“轆轤”適得其反，規(guī)定題目的第一字放在上聯(lián)第五字，那么題目的第二字應(yīng)放在下聯(lián)的第四字。如：以“巢”“幕”為題，有人作：“春日畫堂巢燕雀;邊風(fēng)氈幕見牛羊。”
4.“鴻爪”：要求將三個字的題目，分別用在一聯(lián)的首尾和另一聯(lián)的第四字，像鴻雁的“爪”印狀。如：以“南山笑”為題，有人作：“東征大笑輕滄海;南下高歌覽眾山。”
5.“鼎峙”：規(guī)定將三個字的題目，分別用在上下聯(lián)中，不拘次序。如：以“冷泉亭”為題，有人作：“冷雨急泉千嶂暮;青山紅樹一亭秋。”
6.“雙鉤”：要求將限定的四個字的題目字，分別用在上下聯(lián)首、尾，不拘題目字的順序。如：“鳥官”“人皇”為題，有人作：“人天比翼作鶼鳥;官吏三清騎鳳皇。”
7.“碎流”：要求將限定的四個字，分別用在詩中，題目次序不拘，不須對仗(這是詩鐘中惟一不要求對仗的)。如：以“燈光”“歡夢”為題，有人作：“墮歡難拾光陰逝;覓向孤燈殘夢中。”
8.“碎聯(lián)”：要求將限定的四個字，分別用在上下聯(lián)中，題目字序不拘。如：以“歷下”“尋詩”為題，有人作：“尋夢天邊榆歷歷;賦詩塞下草萋萋。”以上講了作“詩鐘”的一般“嵌字格”的一些名目，還有別的一些講究。
一至七字的嵌字格
做“詩鐘”最常用的是“嵌字格”，除了上面介紹的一至四字的幾種“嵌法”外，最普遍最講究的還有一至七字的幾種名堂繁多的“嵌字格”：
1.“鳳頂格”：要求把限定的兩個字，按先后順序嵌在上下聯(lián)第一字。例如：以“海”“山”為題，有人作：“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2.“燕頷格”：要求把限定的兩個字，按前后順序分別嵌在上下聯(lián)的第二個字。例如：以“碧”“雞”為題，有人作：“殘碧殿秋猶有戀;老雞知曉奈無聲。”
3.“鳶肩格”：要求把限定的兩個字，按前后順序分別嵌在上下聯(lián)的第三字。如：以“滿”“中”為題：有人作：“涼月滿庭扶醉坐;西風(fēng)中夜抱愁眠。”
4.“蜂腰格”：要求把限定的兩個字，按前后順序分別嵌在上下聯(lián)的第四字。如：以“足”“清”為題，有人作：“郊原雨足云歸岫;臺閣風(fēng)清月在天。”
5.“鶴膝格”：要求把限定的兩個字，按前后順序，分別嵌在上下句的第五字。如：以“無”“不”為題，有人作：“山似文心無礙曲;月如夢境不常圓。”
6.“鳧脛格”：要求把限定的兩個字，按順序分別嵌到上下兩句的第六個字位上。如：以“天”“海”為題，有人作：“粒人寸馬盤天塹;臊雨腥風(fēng)出海門。”
7.“雁足格”：要求將限定的兩個字，按前后順序，分別嵌到上下句的第七字。如：以“白”“南”為題，有人作：“一聲天為晨雞白，萬里秋隨朔雁南。”
我們從以上的詩鐘舉例中，可以看出：詩鐘的句子形式和平仄安排與律詩的七律中頸聯(lián)、腹聯(lián)必須對仗有直接關(guān)系，它就是律詩的截取和獨立，也可以稱之為“兩句律詩”，或“頸聯(lián)律詩”“腹聯(lián)律詩”，算作中國詩的一種體式，完全可以成立。如從“嵌字”來觀察，詩鐘則是受“嵌字楹聯(lián)”的影響較大，可以說它是“嵌字聯(lián)”的模仿和發(fā)展作品，亦無不可。總之，作這種兩句律詩的“詩鐘”，必須把題目字巧妙地按要求嵌到一定的地方，要泯去其不相關(guān)的痕跡，將其真正作成對仗工麗的詩一般的“詩鐘”，避免牽強附會的毛病。上面所舉的一些例子，都是一些很好的“詩鐘”妙例，多為名人所作。比如林則徐、林鴻年、陳寶琛、林紓等人，都是“詩鐘”體的名家。
